像庄稼一样活着 □李梅

　　想在露台上种几棵菜，恰好手边有了种子，荆芥、甜瓜、丝瓜等，荆芥的种子小而黑，比油菜的种子还小，有光泽，甜瓜的种子修长，米黄色，丝瓜的种子饱满，它们在指缝间溜来溜去。对于种子，我有天然的喜悦。

　　我决定种植一些，生长总是令人期待的。种子和文字一样，有灵魂的香气，我感受到它们对于土壤的渴望。

　　我的童年有高高低低的庄稼，蔬菜、瓜果、稻麦，我在它们中间穿行，稻谷和玉米曾将小小的我隐没，或者双脚陷在泥地里。我清楚那些交错相通的田地，清楚它们长出的果实颜色。童年大多数时候，我们是小小的播种者，和父母一起下地，插秧、收割，播豆、摘果，看护、守望。蔬果色曾经画满了我童年的天空，果实缤纷自带香气，这一切都是种子的奇幻之旅。

　　种子曾经给了我无限的希望，我跟着它们完成了一次次的生长，一粒种子有一个世界的样子，无可替代。离开土地很多年了，我以为我对种子可以忽略了，物资如此丰盈，只需要去超市和菜场选择生活所需。直到这些种子抵达我的掌心，手掌瞬间变成大地，被种子牢牢地占据。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有记忆的，你以为跋山涉水后可以忘却，其实不然。对于童年乡间庄稼的记忆如此倔强，总有一季或者一种，成为你的期冀，许多年后，在生活领域转换以后，守望依旧。

　　人也是这个世界的一粒种子，我相信，走过庄稼地的孩子，会一直保留一些本色。我们的目光总是向下，敬畏大地。大地仁厚，从不曾向一粒种子、一场耕耘说谎。我明白土壤的意义，明白贫瘠和富饶的意义。我搬来土壤，在露台种植，将种子用水浸泡，晾干，再以湿润的毛巾保湿，种子很快吐露生机，一些阳光和雨露后，它们萌生出柔弱而坚定的小小根须。我的心里蓄满了感动。小时候，我们也常常把种子放入土里，一次次地去看，等待它出芽，如期生长。当时更多的是新奇，可现在不同，生活的阅历告诉我们，每次萌生都是天地的恩赐，丰收是一种温暖的守望。偶尔也会失望，失望是无色的果实，含泪捧起，也要感恩命运。

　　两三天之后，芽出土，如同闯过命运第一道门禁的绿色小壮士，简单的两瓣，单纯可爱，如同初生婴儿，怀着对这个世界的惊喜。我和家人高兴地去看，也聊着，好像玄妙的大师，指点着每株小苗的命运，预测着它们的生长、意外以及面临的风雨，还有人为改变的土壤，还有一些不明野草的阻碍。

　　你要相信，这小小的芽，有一天会长成荆芥、丝瓜、甜瓜，不要忽略任何一种新生的力，只要持续地给予“阳光和雨露”，总有一天会结出果实。我对自己说，笃定而平静地。

　　种子根植于土壤，获得最真实的依靠，按照节令播种、生长。固守“万物平衡、种瓜得瓜”是守拙，人可以偶尔忘记，但庄稼不会，我期待自己像庄稼一样活着，期待着属于自己的四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