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洛宁 在故县 □吴元成
洛河出秦岭,汇入黄河,为河洛文明乃至华夏文明注入了不可或缺的血液。
洛河流域古县众多,如卢氏、洛宁、宜阳、巩义等。《易》记载:“河出图,洛出书,圣人则之。”河图洛书是中华民族古文化的标志和图腾。相传伏羲时,在“河出图”的同时,一只大龟浮出洛河,龟背上布满赤文绿字。伏羲把它画在一块大石上,这就是“洛书”。洛书出于何地,历来有三说:一说为伊河与洛河汇合处,即今偃师区顾县镇曲家寨村北与杨村交界处;一说为洛河与黄河汇合处,即今巩义市洛口一带。也有专家认为,是在洛宁县龙头山下长水镇长水村的洛河上。该地现有两通记“洛出书”的古碑。两碑并排面南而立,正处于洛河上下游的分界线处。西边一通,专家鉴定为汉魏遗存物。东边一通上书“洛出书处”,系河南尹张汉于清雍正二年所书。
1986年到1988年,河南省大学毕业生分配到大城市的,有要求先到基层锻炼一年。我和我的同事十几人被指派到洛宁县扶贫锻炼。多数人都到各中学支教,只有我被分到洛宁县广电局下属的广播站搞新闻采写。
洛宁是国家级贫困县,广电局也好不到哪儿去。全局就一辆天津产的雁牌厢式客货两用车,平时用来运输设备。局领导到80公里外洛阳开会时,也会坐。我平时采访,近了,走;远一点,借别人的自行车骑;更远的地方,一般是广播站王站长骑摩托车带着我去采访。
距县城30公里外的上宫金矿周边,常有人偷采、偷盗金矿石,我们要去现场调查。王站长有事走不开,就让我骑摩托自己去。我说不会骑,王站长说,脚一蹬,手一握就能走。他现教,我现学,咋换挡咋变速。他带我骑了两圈,跳下来说:走吧!我就骑出县城,过了洛河桥,开始在蜿蜒险峻的山道上骑行,一路上不敢松车把,硬是骑到了金矿,衣裳湿透了,不光是热的,还有吓出来的汗。好在那时路上车少人少,老远看见人,我就按喇叭。要是搁现在,早出事了。
洛宁号称“七山二塬一分川”。这个川,是洛河川。那时候我年轻好动。工作之余,好到洛河滩戏水捡石头。洛河滩有一种红色带白点的鹅卵石,好看。有一次,捡到一块奇石,神似一尊弥勒佛,五官皆备还笑嘻嘻的。也曾多次攀登洛宁县城背后的闯王坡,它其实是道黄土塬,半腰里缠着梯田,几座坍塌的窑洞像几只空洞的眼睛。站在塬顶,能俯瞰整个县城,从上游涌来的洛河,就傍着县城蜿蜒而过。
塬顶上矗立着一棵高大的老柏树,无枝无叶,合抱粗的主干褪去树皮裸露出内里的铁灰色。几根遒劲的残枝如龙似凤,戳在蓝天白云里。这棵柏树叫闯王柏。传说李自成攻打洛宁县城时,他的战马拴在这棵柏树上。
后来我翻《明史》和《洛宁县志》,关于这场战役确有记载,崇祯十三年十二月(1140年),李自成率部自南阳出发,先陷宜阳,继攻永宁。义军连破四十八寨,部众达十万之多。义军挥师北进,先克偃师,并于第二年正月一举攻克洛阳城。永宁一战,为李自成洛阳大捷奠定了坚实基础。
还未入秋,建在洛宁、卢氏交界的故县水库大坝基本竣工。故县水库是黄河小浪底水利枢纽配套工程,控制洛河干流。眼看汛期将至,故县水库淹没区几万群众还未搬迁完毕。洛宁县里层层动员,所有机关干部都组成移民工作队,前往库区督导搬迁。县广电局组成的工作队进驻库区,到分包的村组动员群众,协助拆迁。我们驻扎在一所已搬迁的学校大院内,吃大锅饭,住铺麦秸的大通铺。
在广电局工作队入驻前,我先期被派到移民搬迁总指挥部工作,每天通过电话往广播站传新闻稿,还帮指挥部办工作简报,忙得不亦乐乎。当广电局工作队到达后,我也回到工作队吃大锅饭睡大通铺。
水利移民从来就是难事。尽管洛宁县已在下游平坦的地方为搬迁户盖好了房,还分了地,但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,还是有些老百姓不愿意搬迁。县里有位干部被从房上卸瓦的农户“不小心”砸伤了额头。一位孤寡老太太站在自家窑洞口哭诉:“我不走,我在这儿烧柴做饭,下去住,我点不着那黑煤球。”
移民工作还没结束,雨季到了。连日瓢泼大雨,洛河上游水位暴涨,河对岸未及撤离的几百位群众面临灭顶之灾。解放军驻洛某舟桥团奉命前来救援。舟桥部队十几辆卡车轰隆隆开到救援现场,战士们打开车厢,放下架设舟桥的箱体连接件,啪啪啪抛入浊浪激流之中,很快搭起一座便桥,几百名群众得以平安过河。
移民工作结束,工作队解散,恢复正常上班,我还被评为故县水库移民工作先进个人。到了10月份,相关部门通知扶贫锻炼的同学要提前返回郑州。原本分散于洛宁各地的同学再次集中,打道回府。
与洛宁人相处虽短,也有了难以割舍的情感,唯有紧紧拥抱,洒泪而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