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河流过我心头 □杜思高

  伙计们齐用力啊!嗨呀嗨呀嗨!

  拉起咱们的夯哟!嗨呀嗨呀嗨!

  这边鼓,那边锣,我们沙工治黄河!嗨哟嗨呀嗨!

  苍凉的号子声随着巨大石硪的起落,从七八个穿着土布褂子、挽着裤腿用力拉夯的农民老者口中飘出,在汤汤奔流的黄河水面上起落漂浮,传向历史深处。那声音与波涛共振碰撞,水花飞溅。

  这是中牟县太平庄村黄河滩头的黄河打硪号子表演,黄河打硪号子已列入河南省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,表演的一群农民老者,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。七八十斤重的石硪被绷直的绳子拉起来,再落下砸进沙土里,土面凹下一点,由点到面,千里黄河大堤就这样一点点加固起来。彼时,天空高远,冷峭的风夹杂着潮湿的水汽,呼呼吹来,冷冽寒凉,令人心境空旷悲壮,随着巨大石硪的起落阵阵颤抖。仿佛那石硪砸的不是沙土,而是砸在我柔软的心上。

  黄河起源于青海省巴颜喀拉山支脉卡日曲,自西向东流经9省,流域面积大于100平方公里的支流共220条,组成黄河丰富庞大的水系,哺育着中华民族。千百年来,治黄始终是国之大事。筑牢大堤,就是筑牢生命线,打硪是沿黄人民治理黄河的缩影。打硪号子是劳作中为提神助力随口喊出,夯打起声、号声、硪声混成一片,场面壮观。

  1989年,十七岁的我,满怀壮志离开南阳盆地,肩背手拎行李,跋山涉水,奔赴陕西关中盆地,到杨陵镇西北林学院求学。杨陵镇在咸阳市武功县,属典型的黄土高原地貌,沟壑纵横,气候干旱,植被稀少。渭河在杨陵土地上流过,匆忙的河水挟着泥沙奔流着,用丰沛的流水浇灌着干渴的土地。

  逢星期天或节假日,我和同学们结伴成群,去渭河边游玩。秋阳朗照里,渭河安静得像熟睡的婴儿。沿岸俊秀芦苇形成十几里宽茂密的青纱帐,绵延铺展。水中芦苇被水流冲刷得起伏跌宕,芦苇将白茫茫芦花举于头顶,随风飒飒飘扬,壮阔苍茫。我们脱掉鞋袜跳进水里,踩着润滑的河泥追逐嬉闹,水花溅湿衣裤,干后变成点点黄色泥斑。年轻的心灵追逐着浪花,渭河的豪情融入我的血液,从此养成厚重率直的个性,一直未改。

  渭河在西安市高陵区与泾河相交,流入黄河。泾渭分明,一半是清澈见底的泾河水,一半是浑浊不堪的渭河水,清浊交汇的分界线绵延数公里,蔚为壮观。泾渭分明又并行不悖,在这儿,我欣赏到了母亲河斑斓多姿,感悟到她的有容乃大。

  2011年9月,我站在三门峡大坝下,看着巨大水柱从几十米高的孔洞纵身跃出,在半空里扭动着巨龙般腰身,再轰然跌入河道里,腾起滔天巨浪,溅出大雨般水花,我的心灵震撼不已。洪流中,一块耸立的巨石瞬间被淹没,又马上推开水流,急遽地昂然挺起头颅,露出身躯,这不屈不挠的石柱,就是中流砥柱。即便被淹没一千次一万次,只要身躯不垮,就会再站起来,决不屈服!这石柱就是中华民族威武不屈精神的具体写照。在这儿,我感受到黄河精神的执著不懈,九死而未悔!

  2012年7月,在兰州,我和黄新宇师兄同游黄河,他在西北沙漠研究所工作。黄昏里,我们乘坐羊皮筏在黄河上漂流,夕阳余晖洒在河面上,波浪如身披霞光的鱼群,昂首从远方扑来,马上又被后一波压下。我伸手捧起河水,仿佛捧着黏稠淡黄的奶汁,其中还夹杂着细微的尘土颗粒。黄新宇师兄已在沙漠上奔走了20年,把青春和热血全部投入到治理黄河水土流失工作中。

  当下,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已正式上升为重大国家战略,千年黄河,水清河碧,黄河哺育的土地,风调雨顺,五谷丰登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