杀年猪 ♣ 周明金

　　“吃了腊八饭，忙着把年办”。一进入腊月，家家户户忙着泡糯米、淘麦、打米、磨面、制豆腐、做糟……过了小年，便到处氤氲着年的气息。酥鱼、酥肉、酥丸子的香味弥漫在村庄的空气中经久不散;蒸馒头的香气沁人心脾;猪、羊宰杀前的嚎叫声预示着年的脚步已走近。

　　杀年猪一般在腊月二十六七进行，也有提前至二十四五的。那时，农民生活很苦，一年难得吃几次肉。平日喂猪是为了攒粪，年底猪喂肥了，加上要过年，便计划着将猪杀掉，补偿一年付出的劳动和应酬来年的开支。

　　杀年猪，充满节前的欢乐。一户杀猪，全村人赶来围观帮忙——谓之“拉猪腿”。特别是孩子更为兴奋：由于是年猪，猪的主人大都将猪血留做食用，称为“头刀菜”。因为是留做自家食用，接猪血时首先在盆里放少许凉水、盐、葱花，屠刀抽出后让血稍微流一会儿再接。这样接下的猪血干净，凝固得快，开水煮后血块中呈蜂窝状，有韧劲，好吃。

　　杀年猪也有一定的讲究：主家在屠夫操刀时燃放鞭炮，屠夫要掌握好力道，必须保证一刀毙命，血还要出得多。猪的叫声渐次弱了，最后噗的一口气便息了声响。

　　人们在欢乐的气氛中，看屠夫先在一只猪后腿上割开一个小口，拿了洗净的钢筋铤杆顺着皮层一直捅到前腿，然后铆足了劲吹气，边吹边捶打，猪就鼓了起来。水烧到似开不开的时候，开始快速地煺毛、开膛、收拾内脏，再把猪肉一块块分割。此时屠夫也格外卖弄精神，一边说笑一边操作。干到兴奋处，随手把猪尿泡割下来，丢给围观的孩子们：拿去当球玩吧!猪的主人不仅不嗔怪，甚至还忙里偷闲帮着反复揉搓，吹气，一个西瓜般的尿脬球就成了。孩子们再无心看屠夫分肉了，都去抢球玩。

　　虽说杀年猪是为了过年，但一般人家只留下猪油和少许猪肉，一部分送给刚过门或者没过门的儿媳妇娘家，叫作“送年礼”。大部分猪肉则以略低于市场价格，卖给或赊给杀不起年猪的亲戚邻舍。

　　按照农村风俗，人们把自家养的猪杀了，要邀请亲戚朋友到家里来吃“猪衁子”(猪血，味甘，性温，有解毒清肠，补血美容之功效)。而菜的主要内容都是猪身上的，如:炒猪肝、烩衁子、水滑肉、红烧肉等。然后指派孩子给左邻右舍一家送去一碗杀猪菜，让大家都沾沾杀年猪的喜气，也借此加深邻里之间的感情。即使以前有过隔阂的邻居，也能在一碗浓浓的杀猪菜的喷香中冰释前嫌，重归于好。

　　改革开放以后，农民收入及生活水平不断提高，上世纪七八十年代，全村能杀五六头猪就算不错，后来改成两家合杀一头，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，过年基本每家都杀年猪。虽然请客吃衁子除了猪肉再没有什么好菜，吃来吃去都是为了图个热闹，村民们这时候总是一派和气。

　　随着各种肉类日益走上餐桌，杀年猪反倒不合算，所以私户杀年猪的现象基本绝迹，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对牛羊肉及海产品的追求。

　　好久没有再见到杀年猪了，但杀猪时那浓浓的年味以及邻里间的那种和睦，一直深藏在我的记忆深处。